真相自有万钧之力

【横说】岁月神偷(上)

我是在楼顶看到林说的。


楼顶是个很普通的老式楼顶,只是有些高,爬上来时费了好大的力气,楼顶上放了几把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看起来不怎么值钱的茶具已经落了灰,角落里站着一个男人,应该就是林说。


五十多岁的男人此时显得有点拘束,一边搓着手一边往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我眯着眼睛看他身上穿的衣服,款式很旧了,可是看起来却很新,应该是早就买了的,只有大事时才穿。


张哥扛着个摄像机四处找光和角度,林说给我们搬了两把椅子,小心翼翼的用手擦拭了一下上面好像不存在的灰尘,见我在看他,又把椅子往前推了推。

“坐,丁记者,你快坐。”


我示意他可以坐在我的对面,于是他又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对面,他问我要不要喝什么,我摇摇头,问他他的爱人在哪里。


“在医院。”提起了爱人,林说的眼神一下变得很柔和,“他其实有些排斥那个地方,我们家死在那儿的人太多了,但是没有办法,医生说他病的太重了,不能出院。”


我小心的用了爱人这个词,而不是妻子,是因为他的爱人和他一样,都是男人。


张哥找好了地方,将机器固定,给了我一个眼神,来之前我打了十几遍稿子,该从哪问,怎么问,问什么,可是现在,当我坐在林说对面的时候,我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面前的这个人是我们主任伍贺推给我的,他说他有两个老同学,有二三十年没联系了,那天在街上偶然碰见,便联系了采访,知道我最近正从人物访谈往社会新闻转,便给了我。


我问伍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一个新人,怕做不好这次采访,平白浪费了好机会,伍贺摆摆手,“没事,你就做就行了,按照你平时做人物访谈那样做,你擅长聊天。”


我还是有点疑惑,不知道伍贺为什么非要我做这次采访,伍贺笑了一下,“听说你之前被未婚夫劈腿?”


我点点头,没对他往我心上捅的刀子有任何疑问,默默承受了,伍贺说这就对了。


伍贺递给我一张纸,上面是他给我整理的信息,我需要采访的人有两个,一个叫向横,一个叫林说,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住在一个小街的小巷子里,平常汽车都开不进去的地方。


“他们两个有些特殊,这个题材不是特别好审,妙妙你尽管采,采完了就往上送,我尽量保你过。”伍贺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又看了我一眼,“去的时候不要再打扮的这么好看了。”


于是我随便套了一件亚麻裤,穿了个小上衣,连妆都没怎么化就过去了,在车上的时候我问跟过白先生的张哥怎么样,张哥打量了我一眼,笑着说很好。


可是此时这样尽量“灰头土脸”的我,在精心打扮的林说面前,好像有点可笑。



“我们要开始采访了,林先生您不要太拘束,就当是普通的聊天就好。”


林说点点头,但是看得出来,面对镜头他还是有些紧张和不自然,我知道普通人面对镜头时多少会有些不舒服,便挑了点家常问题问他。


“您家里几口人?”


“五口,我和向横之前领养了两个儿子,我还有个妹妹。”


五口人,这个数字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或许代表着困难,单是两个儿子上学的费用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就是一笔可以称得上是天价的费用。


我看向林说不断搓着的双手,上面全是茧和细小的裂口,上面布满了皱纹,手背上还有几个明显的老年斑,苍老和辛苦同时在这个人的手上展现出来,我移开眼,不想再看下去。


大多数的家庭里,都是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这个家里有两个男人,守着一个小馄饨店,养活了五口人。


我尽量放轻我的声音,决定进入正题:“您刚刚说…在那儿死的太多了?”


林说嗯了一声,不知道看向了哪里,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把木头做的小手枪,做工很粗糙,不像是市面上卖的,应该是林说或者向横给儿子做的。


“我们的两个儿子…一个是血癌,五年前就没了,一个去年出了车祸,抢救了几回,也没救回来。”


林说说起这些的时候一点难过的感觉也没有,没有哽咽也没有惆怅,我有些好奇,“听您的语气好像已经走出来了。”


林说听见我这样说,笑了一下,“还是多亏了向横,那段时间我们熬的很艰难,是他一句一句的劝着我,告诉我不要慌,告诉我只要还活着就行。”


“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不要慌,至少他还在我身边。”


“听起来,向先生好像是一个很能宽慰您的存在。”


林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很少能在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的脸上看到一个可以称之为害羞的表情,有些新奇。


“他呀,他是一个很好的存在,这么多年,幸亏有他在,去跟我说那些话,去陪我做那些事,跟我一起熬那些日子,我才能走过来。”


有个人陪在身边,就还算好的,我把这句话告诉林说,林说点点头,大方承认,“我一直觉得,有向横在身边,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我没有想过林说还会说自己幸运。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对他和他的曾经产生了好奇。


“可以说说当年的事么?”

林说的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开始回忆他和向横曾经年少轻狂的模样。



和大多数人一样,林说和向横是上学时认识的,那个时候他和向横也是热血少年两枚,两个人在校园里也算是学习之余爱打架,同校霸差不多,不过两个人性格好,在学校里朋友也不少。


初三的时候向横转学,转到了他们班,两个人成了前后桌,兴趣爱好相同让两个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高中的时候又去了同一所高中,进了一个班以后成了同桌。


两个人经常逃课,骑着自行车在学校附近的梧桐大道上穿梭,嘴里高声唱着歌,有的时候会跑调,可是谁也不在乎。


“经常唱些什么歌呢?”我问他。

“都是些老歌,有些比你年纪还大。”林说好像年轻了几岁,但是总归是年纪大了,提不起精神。


“有时候会唱那首。”林说捏着鼻梁想半天,我耐心等着,过了一会儿,听见他轻轻哼了两句。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少年穿着校服,骑着自行车在没有人的大道上肆意穿梭,嘴里高唱着不成调的歌曲,甚至不理解其中的含义,那会儿他们无拘无束,那会儿他们是自由的。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还喜欢去学校旁边的一家店吃串串,向横不是特别能吃辣,每次都辣的脸红,椰奶摆了一桌,还抱怨自己不该嘲笑他。


“听起来你们的高中生活很精彩。”

“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在一起是向横提出来的,高中的时候向横陪着林说做了不少事,具体什么事林说也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向横总会相信他,站在他这一边。


我看着面前的林说,普通的市井小民,不出彩,不大方,会去讨好别人,会在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怎么看怎么不像当年热血的校霸。


岁月这种东西,总会在人身上偷走什么,然后再留下些什么。


我不知道林说年轻时候的样子,只能凭借他的语言去想象,可是这样很困难,每当我脑袋里有一个大致的,模糊的人像时,真实的林说总会把那个人像给擦掉。


张扬肆意的,热血青春的,野蛮生长的是林说。


被命运折磨的一次次低头的,向困难弯腰屈服的,也是林说。


少年时谁也想象不到自己中年时的样子,转眼却快到了老年,林说在十五六岁逃课围着学校骑自行车的时候,可能也想象不到自己三十岁甚至五十岁时是什么模样。


林说十五岁的时候认识向横,十八岁的时候爱上向横,一直到现在陪在身边的还是向横,那个时候他的世界里,除了操场上的阳光,食堂里的饭菜之外,还有教室里的向横。


这是很漫长的一生。

林说有时候会这样想。


这是有向横陪着的一生。


“他跟您告白的时候您惊讶么。”我用笔轻轻的敲了敲手上的本子,“一般来说,被同性表白什么的,都会很惊讶吧。”


林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注意到他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即使被皱纹和隐约的斑点覆盖,看起来也很像一双狐狸眼。


“惊讶呀,当然惊讶了,惊讶他会想和我在一起,也惊讶我当时居然觉得,和向横在一起一辈子,好像也很不错。”


林说说他很多那个时候的事情都记不得了,大致记得一件事,他在学校门口被人打,许多学生都在校门口围观,面子同身体一起被那个人打,尊严碎了一地的时候,是向横一脚把那个人踢到在地,扛着他回了家。


那个时候他和向横还没有在一起,但是在被向横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一向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他是真的很想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放松在向横身上,然后大哭一场。


“大概这就是爱吧。”林说扶着椅子,笑得满脸都是温柔。


“爱的人都是会变得勇敢也会很柔软的。”我冲他笑,“你会把他当支柱么?在某一段时间。”


林说说会,“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是彼此的支柱,你知道,十八岁的人是很难想象自己三十岁的样子,等到三十岁真的来了,我们才发现,哦,原来我们已经三十岁了,可是陪在对方身边的还是我们。”



高中毕业之后两个人都落了榜,又向家里坦白了出柜,那个时期的家长还是封建的多,双方父母一气之下和他们断绝了关系,发誓从此不再来往。


两个人只带了点衣服就被赶出来了,向横的表哥给他们两个租了个房子,两家母亲心软,偶尔也会给他们些钱,他们两个就用这个钱开了个馄饨店,因为向横做的馄饨很好吃。


偶尔中学的同学也会过来光顾生意,闲的时候两个人就一起趴床上打游戏,日子过得还算好,养活两个人已经足够。


我问他:“你们当时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一时冲动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林说吞了一下口水,仔仔细细的回想当时的情况,时间有点长,我没有催他,安安静静的等他想起来答案。


“我们当时是想过的,可是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想其实就是冲动,你知道,那时候香港还没有回归,同性恋是算流氓罪的,我父母要告他,被我以死相逼,他父母那边我不知,也没有问过。”


我问他对父母坦白的时候害怕么,或者有没有什么别的什么感觉,他用手抠了一下裤子,“其实也还好,当时…生气可能会更多一点吧,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不理解我们。”


“怎么会想到去向父母坦白这件事的?”

“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嘛。”林说笑得憨厚,“就是觉得,到时候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和丁老头是百分百的亲生父女,我会以为我和林说才是父女,尤其是一双一笑就眯起来的眼睛。


我是不太敢看这双眼睛的。


“再后来的很多时候里,你们后悔过么。”


林说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们会去想以前的事情么,比如当年好好学习就好了之类的。”


“有时候会想,大儿子死的时候,我问向横,为什么咱们会过这种日子,向横没说话,那天晚上我们两个抱着睡的,三十岁以后我们很少会那么腻歪,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


馄饨店就在这栋楼的一楼,店面不大,我透过锁着的玻璃门往里看,很小的一个屋子,里面大概摆了五六张桌子,林说说他们就住在馄饨店里,晚上关门之后,就把桌子一拼,铺了棉被之后就在那上面睡觉。他们的房子只有一张床,留给小妹睡。


“刚开始林进和向安睡不惯,天天吵着腰疼,长大了就好了。”


林进和向安是他们两个儿子的名字,一个想要他上进,一个想要他平安。


说这些的时候林说的腰微微弓着,应该也是长年睡桌子导致的腰不太好,所以习惯性的弯着,好像一只大虾。


“您后来的生活应该可以说是一家馄饨店支付不起的,之前有没有想过去换一个工作之类的。”


林说摇摇头,“我们两个都太瘦了,工地搬砖都不要我们,向横以前摆过摊,结果被一帮小混混打的差点少半条命,说什么抢地盘,没办法,我们只能守着这儿了。”


生活多是让人无奈。

我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刚开始馄饨店开的很好,向横手艺好,再加上两个人长的好看嘴也甜,生意一开始确实还不错。


这种情况一直到二十五岁,林说的父母出车祸死亡,家里仅剩一个十三岁的小妹,房子和财产被亲戚霸占,林说拼死拼活才抢回一点东西。


林说和向横家又多了一口人要养活,林小妹还要上学,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变得很重了,这时候的林说和向横已经不是年少轻狂时的他们,多年开小店的他们已经变得成熟很多,向横对他说,一人少吃一口,也要让小妹吃好,上好学。


“向横常常说,小妹是我们的第一个女儿。”


林说身旁的桌子上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个女孩,十三四岁的样子,笑得阳光灿烂,一双狐狸眼生的好看,同林说有七分相似,应该就是林小妹。


我有些疑惑,“怎么没见到小妹。”


“她…现在不太能见人,总是躲着外面。”林说将手伸进裤兜里摸出来一盒皱巴巴的烟盒,“丁记者,我可以抽根烟么。”


我点点头,明明知道抽烟会影响镜头感和视觉感,还是同意了他这种解压,我扭头看了一眼张哥,他也没有说话,默许了我的这种做法。


林说打开烟盒,拿出了半根烟放到了嘴上,又摸了半天,摸出来打火机,一边用手挡着风一边点烟,点好了烟后他使劲深吸了一口,大概吸的有些猛,忍不住的咳嗽了几下,几缕烟从他的鼻子和嘴巴里跑出来,看的我有些难受。


“小妹她…十五岁的时候,被强…奸过。”


我猛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十五岁的少女,甚至对这个世界还认识的还不全面,或许生活清苦,但是对未来还是有希望和向往。


林说深吸了一口烟,他吸烟的时候两边的脸颊会深深的陷进去,一看就是使了劲的,一缕一缕烟从他两指之间慢慢飘出来,我注意到林说的手在颤抖。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小妹背上书包,和两个哥哥说了再见之后便上学去了,一个哥哥守着馄饨店,另一个哥哥试图去找些更能挣钱的活计去做。


等到晚上,林说会热一碗小妹最爱的酒酿圆子等她放学回来,可是那天却怎么等也等不到,他莫名心慌,让向横关了店门,和他一起去找。


他们是在一个小巷子里发现衣衫不整的小妹的,那个时候小妹已经精神不大好了,看见林说和向横就是一个劲的躲,嘴里喊着你们这帮禽兽,快走开。


我再看向照片,只觉得小妹的笑容全是讽刺。


阳光有时候,是真的很刺眼的。


没有了冬日里救命的般温暖,有的只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强光,明晃晃的直捅到人的心里,刺的人说不出话来。


做这件事的有几个人,到现在也不得而知,只知道不止一个人,因为小妹一直在喊你们。


“小妹现在怎么样?”


“除了我们家里这些人,谁也不能凑近,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她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我们两个端着她最爱的酒酿圆子在门口站了三天,打开门以后,发现她已经疯了。”


面前这个男人,说自己辛苦时没有哭,说两个儿子去世时没有哭,说自己的爱人挨打时没有哭,这个时候,因为自己的妹妹,眼眶里布满了血丝,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


“畜牲啊!他们是畜牲啊!”林说哭着摇头,一个劲的捶着自己的腿,“她那个时候才十五岁!得多畜牲才能做出来这种事啊!”


我虽然当过主持人,可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张哥赶紧从兜里掏出了纸让我递给他,上前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烟灰和还带一点火光的烟头,我心里一紧,有种踩着他们的过往的感觉。


林说接了纸,胡乱的擦了一把,胡茬蹭过纸巾的声音有点明显,我看向这个可以称之为苍老的男人,突然很后悔问起小妹的下落。


“对不起,说起这些,让您伤心了。”我在他对面站起来向他微微躬身,林说好像有点慌张,连忙伸出手要扶我,“丁记者别这样,不敢当,没什么的。”


这个男人,在最难受的时候,还习惯性的在把自己放在低位。


我重新在他面前坐好,林说已经渐渐收起了情绪,又拿袖子抹了一把脸。


“那段时间,小妹不让人靠近,我又是在气头上,最辛苦的其实是向横,一边要照顾小妹,一边要安慰我。”


“我想过无数次,为什么要让小妹去受这些,有苦有难冲我来,为什么要让小妹受这些,这不公平。”


可是这世界上,又有什么是公平的呢。


两个人在三十岁那年,因为偶然间发现小妹在面对小孩子时会格外的平静,于是领养了一个儿子,取名林进,这个名字是向横取的,希望儿子可以用功读书,做个上进的人。


儿子抱来时才两岁,果然一看到小孩子小妹就安静了很多,甚至会主动伸出手去抱他,照顾他,偶尔还会找两个哥哥要奶粉和尿布,或者笑着说今天小进会说姑姑了。


那年是九九年,香港回归两周年,林说把林进的生日订在七月一日,这样以后他过生日,会有一个城市同他一起过。


小孩子的奶粉尿布钱,长大一点以后要上幼儿园的钱,一家四口的吃穿,哪一点都是需要钱的,向横偏偏铁了心要把林进往好学校送,巨大的支出就像是一块又一块的砖,垒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的腰压的越来越弯。


“后来,向横经常控制不住脾气,会对儿子发火,林进没考好的时候,林进做错事的时候,有时候吃着吃着饭就开始吵儿子,再去跟他道歉,那时候,我突然就发现,向横老了。”


“向横老了,我比向横还大几个月,就证明我也老了。”


老到他们需要为这个家去努力,老到他们不舍得去医院看身上的病痛,老到他们生出了白发,老到他们害怕死亡,老到他们扛起了一座山,老到他们变成了一座山。


林进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在一个特殊的家庭里,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懂事的人,他成绩还不错,也知道用功读书,算是他们两个心里的安慰。


“日子总要过。”林说不断摩挲着衣边,停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句,“日子总要过。”


日子总要过。


这句话支撑着向横和林说度过了许多个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过去,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到了这把年纪。


在他们背负着一个又一个责任时,又一个负担到来了。


“向安是小妹捡回来的。”


那天小妹和八岁的林进去附近的公园玩,回来时就抱了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肯撒手,林进说是在公园长椅上看见的,小妹上前就抱在了怀里,孩子身上有个纸条,应该是弃婴。


家里一下子又添了一张嘴,那天早晨五点钟起来时,林说发现了向横的双鬓已经全白了,头顶也有许多的白头发。


“看起来像五十六岁的人。”林说皱了皱眉,“可是他那时才三十八岁,还不到四十。”


“其实我很心疼他,这些担子本来不用他挑,小妹不是他亲小妹,儿子不是他亲儿子,他完全可以直接走人,去过更好的日子。”


我问他,“这些话你有对向横说过这些么。”


林说摇摇头,“没有,我知道向横爱我,他是不会走的。”


这一瞬间,林说被自信笼罩着。


我见过许多人,每日高喊着再也不相信爱情了,也有许多人,因为芝麻蒜皮的一点事情就轻易说分手,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在经历了许多苦难之后,依然相信爱情。


他可以很自信的,对着一个陌生人和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镜头说,我爱我的爱人,并且他也很爱我,我知道。


被人爱,被自己爱的人爱,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


我好像知道伍贺为什么非要我做这次采访了。

评论(22)
热度(1413)
  1. 共10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老秦看天下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