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自有万钧之力

【亓鑫亓】知足(上)

同系列文:

横说:岁月神偷(上)    岁月神偷(下)

 @Arwen_宿雾 的点梗  然而完全跑偏啦


车厢摇摇晃晃的,我看着手里的采访稿,感觉它们纷纷在纸上跳着舞,每一个字都在我的脑袋和胃里晃来晃去的,晃的我脑袋疼,我深吸一口气,将稿子放在一边,看向窗外,太阳已经慢慢地落在了地平线下,铁路两边似乎有几只羊,可是还没有等我看清,火车就钻进了隧道,大片的黑暗覆盖住了我的眼睛,那一瞬间我有点想哭。

 

上次采访的林说非常成功,微信公众号十几万的转发,赚足了一堆人的眼泪,Tina看完以后给我打电话哭了二十分钟。

 

“林说和向横怎么这么惨啊呜呜呜你从哪找的这么好的故事啊,你采访的时候没有哭嘛。”Tina奔着不把我搞聋就对不起她花掉的妆的念头,在电话那边哭喊的分贝直逼公司楼下正在弹电吉他和贝斯的小屁孩练习生。

 

我歪着头用一侧的肩膀加紧了电话,伸手翻出了一个本子,本子上有上次采访的全过程笔记,刚刚文字组的同事来找我,说需要用一下。

 

“其实还好了,你要是现场听可能就不会这样了,那种大冲击力我估计你十天半个月是缓不过来的。”

 

Tina在电话那边说对哦,又抽抽搭搭了半天,才突然想起什么事一样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哦对了妙妙,刚刚收到通知,我之前要采访的一个对象点名要你采访,细节我发到你邮箱了,你别忘了check一下。”

 

我看着她给我发过来的邮件,电脑上的人物曾经红遍大江南北,出名的不止他,还有签他的那个经纪人,手上一个影帝一个歌王,都以为他是下一个影帝或者歌王的时候,他却锒铛入狱。

 

他就是达夏,王牌经纪人简亓曾经最得意的艺人之一,刚出道就有大热电视剧男二号加持,后面唱歌演戏一概不耽误,一度被外界评为第二个程以鑫。

 

想起这个名字,心口还是忍不住的抽了一下,Tina在电话那边抽泣的声音渐渐的变小,她告诉我,达夏看了我对林说的采访,如果可以,这次的采访他希望由我来完成。

 

我不知道他在监狱里是怎么看到我的那个采访的,可是采访者点名我不得不完成,我问Tina我需要采访什么,她只说了邮件里有,让我自己看,便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鼠标的光标一下将进度条拖到了最后,我看到了这次采访的主要目标,程以鑫三个字直冲冲的闯进了我的眼睛里,我下意识的抬手遮住了眼睛,而被黑暗覆盖的前一秒我也不忘记疯狂的辱骂Tina有多不仗义。

 

程以鑫,出道八年便斩获无数大奖,第七年时凭借一部双男主的电影获得了金马奖影帝,难得的能力流量集于一身,无数大牌合作者和代言人,更重要的是出道八年没有一点黑料,被狗仔们和粉丝们亲切的称为程一清。

 

享年,28岁。

 

我曾经是他最大的个站的站长,亲自采访过他,拥有过他写的图签,甚至有他的WeChat的联系方式,我曾经以为我是追星赢家,我甚至和我的爱豆有过许多次的合作关系,在他从楼上以飞翔的姿态和抱歉的神色摔下来之前。

 

那次现场张哥和伍贺也在,他们被当做目击证人让警察来来回回的传了好几次,哪怕当时凶手是第一时间投案自首的,按照程序,他们也要反反复复的录口供,甚至上法庭。

 

投案自首的凶手,就是达夏。

 

老实说按照这起案子的舆论度和社会关注度,如果这次采访真的做成功,升职加薪简直不在话下,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次采访,我的采访对象曾经害死了我生命中一直追逐着的光,而他却点名要我去采访关于他和他们的所有故事。

 

我想要拒绝,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拒绝。

 

我选择了接受。

 

 

 

关押达夏的监狱在天府市,伍贺给我们俩买了火车票,晃晃悠悠的走,两个小时就能到,车上并没有什么人,没有小说里吵闹的孩子,没有背着行李去旅游的青年,也没有提着大麻袋拥挤的老人,整个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和四个似乎是一个寝室要去天府市玩的女学生,正在我们后面叽叽喳喳的,说着娱乐圈里的真假。

 

“说到宋玄,我就能想起来程以鑫,当时他出事的时候咱们隔壁班他那个粉丝哭到没法上课。”其中一个女生摇摇头,“想想我之前还给程以鑫打过榜,这种事谁能想得到呢。”

 

听到程以鑫这个名字,我下意识的直起了身子,张哥抬起眼睛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只不过换了一个人。

 

“最惨的应该是简亓了吧,手底下的艺人一个去世了一个是杀人犯,后来有媒体拍到了他去主持程以鑫的葬礼,整个人憔悴的不行,想当年我还磕过亓鑫,没想到就这么be了。”

 

言语之间,满是惋惜。

 

我闭上眼睛,戴上了耳机,轻柔的声音从耳机里缓缓流出,是程以鑫死前的最后一首翻唱单曲,《知足》

 

 

当一阵风吹来风筝飞上天空

为了你而祈祷而祝福而感动

终于你身影消失在人海尽头

才发现笑着哭最痛

 

 

 

警察将达夏摁在椅子上以后便退到了房门口,不知道伍贺动用了什么关系,这次警局特别批示可以允许我们在审问室里单独访问达夏。

 

我仔细观察着坐在我对面的达夏,入狱一年,可是看起来还像是一个学生,我恍惚间想起他刚出道的时候程以鑫还专门发了一条微博,附带两个人的照片,微博里写道我们达夏还是个弟弟呀,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照片里达夏坐在椅子上,而他站在达夏的身后,牵着达夏的两条胳膊笑的一派满足,而达夏虽然满脸无奈,可眼睛还是充满笑意的。

 

当时好多人说,达夏就像是弟弟啊。

 

“你好达夏。”

“你好丁记者。”

 

达夏看起来很轻松,甚至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我掏出采访稿,难得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去敲这个流程。

 

“丁记者知道简亓吗,就是我那个经纪人。”还没等我开始访问,达夏便自顾自的开口,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才愣愣的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之前采访过几次...他手下的艺人。”

 

我没有说出来程以鑫这个名字。

 

达夏哦了一声,低头拨了一下手铐中间的链条,“简哥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鑫哥也是。”说到这儿,达夏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笑了一下,“鑫哥待人又好又温柔。”

 

听到他说鑫哥,我有些排斥,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从他嘴里听到关于程以鑫的名字,于是我赶紧敲了一下手里的采访稿,“你在入狱之后...简亓有来看过你吗?”

 

达夏点点头,“来过几次,没说过什么,我看他憔悴那么多其实挺不好意思去面对他的,这件事从头到尾,其实最可怜的就是他。”

 

“那你愿意跟我们说说么?”我有些莫名的攻击意,“从头到尾?”

 

达夏却毫不在意我的敌意一般,说了声好以后就沉默了,仿佛是在回忆该从哪里讲一样,我耐心等了两分钟,却被他的第一句话就震的说不出来话。

 

他说,你知道吗,知足这首歌,是唱给简哥的。

 

 

 

如果从头来说的话,故事未免太长。

可如果长话短说,未免太不尊重故事。

 

从前往后说,不过是为了报仇。

从后往前说,其实是为了还债。

 

“让我想想...该从谁开始说呢?”达夏皱着眉,“我有个哥哥,亲生的,他老板是宋玄的亲哥哥,我哥哥被派过去保护鑫哥,后来发现了我和鑫哥的秘密,就辞职了。”

 

“宋玄的哥哥和鑫哥是发小,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出了事以后他差点没找人打死我,但是都被简哥拦下来了。”

 

“简哥和鑫哥其实没有在一起,唱歌这事儿,得有好几年了吧,知足之前,每年的12月12号鑫哥不是都会翻唱一首歌么,宋玄跟我说,那天是简哥的生日,鑫哥每年都唱一首歌,说是庆生,其实是表白。”

 

“可是简哥一直装傻充愣,不听不看不知道。”

 

说到这儿,达夏笑了一下。

 

“哪有不听不看不知道,我以前偷偷翻过简哥手机,手机里有一个歌单,全是鑫哥这两年唱过的歌。”

 

 

 

简亓以前是个富家子弟。

 

从小家里有钱,他也算脑袋聪明,考上了音乐学院,据说大学里还交过一个女朋友,就是后来和他水火不容的陶桃,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不过陶桃出国之前一个劲的看简亓不顺眼倒是真的。

 

后来简亓家里飞机失事,父母和哥哥都在那架飞机上,他二叔通知的他,当时他还以为这个唯一的亲戚就是他唯一的支柱,没想到没过多久,二叔就霸占了父亲留给他的全部的遗产。

 

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的时候,他认识了程以鑫。

 

刚开始他和程以鑫过的都不是很好,公司高层不作为,不给资源,偶尔给几个选秀节目或者综艺节目,都是边角料,公司溜粉,一个两个小时的自制综艺剪辑出来的cut还不到五分钟。

 

我就是那个时候关注了程以鑫,开始开站子,追行程。

 

达夏笑着说那个时候追程以鑫的人他都记得很清楚,“而且鑫哥跟我提起过,就在去年,咱们两个还有一个采访来着,鑫哥跟我说这个记者其实是他的粉丝,从他籍籍无名的时候就在了,所以他印象很深。”

 

听他说这些,我很不舒服的得出了一个结论,程以鑫很信任他。

 

达夏吐出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简哥对人特别温柔,特别是对鑫哥,有一次在片场,我甚至看见鑫哥整个人,真的是整个人都挂在简哥身上,然后简哥撑着他走。”

 

我沉默。

 

我能从他的语气听出一种可惜了的意味,可是这种可惜是他一手造成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知道一个记者应该保持着根本的理智,而现在我却把这种理智全部抛在了脑后。

 

“丁记者,接下来的故事,可能会有点让人接受不了,你就当个故事,听听就好。”

 

 

他讲的是关于简亓和程以鑫的故事。

 

发现程以鑫的那一年,简亓二十二岁,程以鑫二十岁,据说简亓是在大学附近的健身房发现程以鑫的,就凭程以鑫那张人见人爱的脸,本来有许多星探都想挖他,不知道怎么最后就跟着简亓走了。

 

达夏曾经和哥哥达西热烈的讨论过,最后归功于简亓长得好看,而程以鑫恰巧是个颜控。

 

那会儿达夏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他哥哥也没进特保公司,两个人每天都会看电视剧,抓着程以鑫的一点镜头来回看个七八遍。

 

达西是为了陪他,他是为了报仇。

 

因为程以鑫本不该拥有这一切。

或者说因为程以鑫本该拥有这一切。

 

我被他绕的有点晕,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叫不该,什么叫应该?”

 

达夏说你不明白也是正常的,“十几年前了吧,程以鑫还是对双胞胎,哥哥程以鑫,弟弟程以清,后来因为弟弟的偏执,哥哥死了,弟弟就顶替哥哥的身份活了下去。”

 

我吞了一下口水,觉得今天的信息量有些过于大了。

 

达夏有些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审讯室里,他曾经在这间屋子里交代了全过程,如何拧开了威亚的螺丝,如何调走了检查的师傅,如何看着程以鑫穿上威亚,如何看程以鑫跳了下去。

 

“看他跳下去的时候心里害怕么,或者后悔么。”我看着他眼下发青的黑眼圈,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达夏摇摇头,“害怕是肯定的,后悔...我忘记了,我只记得看见简哥的那一瞬间,我特别后悔。”

 

“这个世界上对我那么好的简哥,只有一个人陪伴他,却被我夺走了生命。”

 

简亓第一次来看达夏的时候,胡子拉碴的,那个圈内人成笑面虎的人第一次没有注重外表的礼仪,那个时候程以鑫的葬礼刚刚举行完没几天,他双眼全是红血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反光,达夏甚至在他头上看到了几根白头发。

 

“程以鑫不怪你。”这是简亓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也不怪你。”这是简亓对他说的第二句话。

 

他不知道简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来这两句话,达西来看他的时候告诉他,那个时候的简亓在举行完葬礼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闷酒,连一向看他不顺眼的敖三都有些担心,最后把门砸开了才发现简亓喝酒喝到胃出血,抱着程以鑫的照片晕倒了。

 

“你说好笑不好笑,鑫哥在很久很久以前,还偷偷的问过我。”

 

程以鑫问他,为什么感觉简哥离他越来越远了,简哥是不是有了小夏和炫炫,就不喜欢他了。

 

我想起简亓,曾经因为工作的关系接触过几次这个八面玲珑的经纪人,他好像二十四小时待机一样,永远的贴心得体,永远的礼仪满分,单看他带的艺人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无法想象这样的人,满脸胡子是什么样子,喝酒喝到胃出血又是什么样子。

 

“简哥对我很好,或者说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其实他一早就知道了我的那些小心思,可是他还是把我和鑫哥安排在了同一个剧组里。”

 

其实是为了成全。

 

全世界都在抛弃简亓,父母家人也好,决定还债的程以鑫也好,欺骗他的达夏也好,其实都在抛弃简亓,可他还是选择了成全。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这样么?”

 

达夏仿佛没有听见我的问题一样看着我出神,我有些不明所以,和张哥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催他,但好在达夏很快就回过了神。

 

“丁记者,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鑫哥。”

 

当然有,甚至程以鑫本人都觉得我和他有几分相像。

 

达夏没等我开口回答他,便笑着陷入回忆,“我们经常起哄让鑫哥穿女装,偶尔也起哄让简哥穿,简哥有时候闹不过我们,就板起来脸拿经纪人的派头压我们,只有鑫哥不怕他。”

 

从采访开始,达夏就在回忆曾经的美好,我总觉得是他亲手毁了这份美好,但是我没有办法怪他,就像他说的,简亓不怪他,程以鑫也不怪他,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他。

 

我又问了他一遍刚刚的那个问题。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你会选择再做一次么。”

 

达夏摇摇头,“不会再重来一次,我也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后面我问了很多常规性的问题,他没有再去怀念以前,而是中规中矩的回答,的确,如果他再继续去回忆以前,那这期的采访其实等于作废的,因为没有东西可以放给大众看。

 

临走前,达夏拜托我,可不可以去看看简亓。

 

我同意了。

 

 

 

我似乎总做这种事情,一个采访牵扯出来一大串的故事,我明明只站在了故事的开头,却一步一步的往下走着,仿佛不受控制一般。

 

回去以后我便将所有的稿子移交给了同事,坚决不再碰这个案子一下,伍贺仔仔细细的看了我采访的全过程,最后给我放了一星期的假,叫我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我平常工作狂惯了,一时间有了个一星期的假,我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本来想给姐妹们打个电话,结果不是在上班就是在上班的路上。

 

最后我给Tina打电话,她在电话那边忧心忡忡的,“呀,你是不是要被解雇了...”我二话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难得有空闲,我把程以鑫参演过的所有的电影都找了出来,拉上了窗帘,开了瓶红酒,不分白天黑夜的开始看他的电影,简亓为他选本子的眼光很好,在这个烂片盛行的年代里,除了早年间被迫客串的几部电影之外,竟然都是口碑不错的好片子。

 

如此用心,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职业素养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承认,哪怕达夏的话听起来很荒唐,我还是信了个七七八八。

 

看完程以鑫的所有电影已经凌晨三点了,我坐在沙发上为了最后的定格镜头而流泪不止,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又把程以鑫每年12月12日放在微博上的翻唱找了出来,一共也就五六首,每一首的微博都会说一句简哥生日快乐。

 

他的最后一条微博,便是那首知足。

 

点开评论区,最新的一条评论是三分钟之前,一个姑娘说刚刚梦到他了,很想他,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最后说了一句,好了,我要睡了,晚安。

 

爱的人都痛彻心扉,那简亓呢?

 

手机里的人还在弹着吉他,28岁的程以鑫戴着白色帽子穿着浅色牛仔衣和牛仔裤依旧少年感十足,就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一样。

 

我突然想起来在采访的最后,我问达夏,为什么要我来做这次采访。

 

“我需要一个人来记录故事。”达夏的声音一瞬间听起来有些苍老,“林说说的没错,人最可怕的是被遗忘,我不希望你把这些故事散播出去,我只希望你能知道这些故事,他们的故事,总要有人记得的。”

 

【终于你身影消失在人海尽头】

【才发现笑着哭最痛】

 

我决定去拜访一下简亓。

 

 

 

日常求评论

评论(37)
热度(855)
  1. 共5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老秦看天下 | Powered by LOFTER